“照看公子是某应有之意。公子若身体使得，不如跟某去看卫娘子审姬庆。”向良作为过来人觉得内忧外患之际，仇恨远比伤心有用。至于仇恨是否会化作双面刃害人害己，那是以后的事，眼下公子需要振作起来。
对于原身来说，这或许会是一个好方法，但姜晏不是原身，不仅大脑里装着许多二十一世纪的心理学理论，所知所感比原身更复杂。他之悲恸，为夏八娘，为穿越后朝夕相处的何十七，为用命守护他的护卫，也为那个死于歹徒之手的自己。
至于仇恨，坦白说，姜晏对姬庆只有厌恶与不解，没有恨意。
懂得向良的好意，姜晏道：“也好。阿嫂，母亲那劳烦你照看。子善扶我一扶。”
他一动原先包好的伤口即有鲜血溢出，阿谷劝道：“小郎，你伤成这样，不好乱动的。”
姜晏摇头道：“不妨事，只要不碰水不叫伤口化脓就好。阿谷，十七为我牺牲，我心中沉痛，春娘是他的母亲，伤痛必然原甚于我。你俩素来交好，你去安慰安慰她”
阿谷看着何十七长大，何十七跟她子侄一般，她尚且无法接受，又如何安慰别人，垂泪道：“丧子之痛，我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再说这里……”
“这里有阿喜与母亲的人看着，不会有问题。”姜晏道，“也不用说什么话，只要陪着她，让她知道我们都关心她便好。你去，代表我去。”
“哎，小郎，怪只怪姓姬的狠毒，不好怪你，你别往自己身上揽。实在要怪也怪十七这孩子没有好好习武，没能护好你……”
他们全是姒鲤的家奴，何十七也是，为主人用命，天经地义，如阿谷所说，幸亏姜晏安然无事，否则真要怪何十七保护不力。
姜晏扶住向良的右臂缓缓道：“十七已经很护住我了。”
走出营帐，不自觉深吸一口气，姜晏这才发现，从禹城出发至今，已从夏末初秋走至深秋，空气中早已有了徐徐凉意。
“天冷了，也好。”
没头没脑一句话，向良很自然地接上去说道：“天冷了，好存放，过几日到申国采买些冰和香料。到昙城后已近冬季，不用担心沿途味道太重。”
若无意外，夏八娘应当要埋在周国王室墓地，葬礼之事多繁杂，自有姒鲤与姒弥操持，不需要姜晏费心。
“姬庆有何话说？鲁人穿得是越人衣服，操的是周人口音，半途劫道，是要挑起周越矛盾？还是要告诉母亲，周国内有隐忧？”
“公子倒晓得他已经招了。”
“他看起来像是不怕疼不怕死的烈士嘛。”
觉出姜晏语气里对姒鲤的淡淡疏离，向良想了一想方道：“公子所料不错，鲁人欲借此事挑起周越矛盾。原先他们的计划是在申国动手，此事早为卫娘子与王后所知。”
姜晏不以为奇，道：“因此与平黎、夏枞分开后，队伍便加强了警戒。”
“姬庆曾与范城主密谋，范城主未答允他，故而鲁人在此地埋伏。按照姬庆所言，他力主将目标放在公子身上，如此王后便会对周王、太子产生的怀疑。”向良正想着，若是那伙人马直接冲姜晏来，姜晏未必能逃脱此难。他总觉得这事不如姬庆说得那么简单，起码袭击姒鲤那伙人里，不是只有鲁人，便听姜晏冷笑一声。
“姬庆还真是想当然，王后会怀疑周王，但绝不会怀疑太子。即便怀疑太子，也不会对她和太子的关系有丝毫影响。你信不信，要是谁有法子能以命续命，王后必不会吝惜本公子这条贱命给她宝贝太子充值九百九十九条命。”
不是很清楚充值九百九十九条命的充值是何意，但不妨碍向良听懂这话，先前所觉察出的疏离并不是错觉，而是姜晏把遇到袭击伤亡惨重这事一部分归因到姒鲤头上去了。
按照向良的想法，姒鲤不与姜晏说事，固然有偏心不妥之处，但要全怪她，未免有些本末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