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尘坐回原位,林霜儿的鼻息渐渐加重,抬手摸了摸鼻子,似在思考什么,最后轻咳了几声,长叹道:“我也只是大概记得小时候在法堂听讲经大师说的,记得不太清楚,这本是一段摩柯迦叶和释尊的对话,释尊说因为爱所以产生忧虑,由爱故生恐怖,如果离开了爱的,无忧也无恐惧,迦叶说人有八苦,怎会无欲无求,释尊就说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说着,她喝了口桌上的苦茶,坦言道:“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人走这一世的确是苦难多过欢乐,但这样行云流水般的磨炼,也不失为一种经历嘛!而且他后面这句话我还挺赞同的。”

    随即将这本书翻了一页,指着最后一句话说道:“这句‘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不就是在说只要你的心不变,这世间也就不变嘛......”

    沈轻尘乖坐在石凳上,一手撑着脑袋,看着她,听着她的滔滔不绝,绘声绘色的解释,可思绪已悄然游离在外。

    若真的能做到无欲无求,那便不会有执念,更不会有恶魂了。

    柳韵太爱楚子清,太恨刘昭信,执着于楚刘两家灭门之事,更没办法原谅自己的无能为力,才成了石楠。

    花旗太爱自己,留念世间的美好,不愿离去,听从卜卦之说,应承劫数之命,更不愿陈家姐妹就此丧命,才成了安乐水榭之主。

    陈悦更不用说了,小小年纪天赋异禀,若顺利长大成人,定能有一番作为,奈何飞来横祸,人心叵测,成了不入冥界的恶魂,在阴森密林里变成玩弄人心的恶童,饱受满月侵蚀之痛。

    要是真能释迦牟尼所说,把人生八苦,生、老、病、死、行、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这些都看作虚幻,满眼空花,度化欲求,这世间也就不会这么复杂了。

    可于他们而言,若是让他们无欲无求,再选一次,恐怕也是不愿的吧!

    她的眸子稍冷几分,莫名多了几分寂寥,陡然间,突然有一个念头蹦出来:“这千百年来,难道就没有人尝试过去渡化他们吗?”

    思及此,她回想到刚刚在佛堂听大师讲经念经的情形,不由得嘴角抽搐,听光头和尚这么念叨下去,说不定还能真磨得没脾气了。

    “小不点!小不点!”林霜儿拍了一下她的肩,打断她的思绪。

    沈轻尘原本就神思恍惚,不料林霜儿一拍她的肩,突觉一阵刺痛,酸软酥麻之意蹭的撺掇到全身,她不由得一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林霜儿有些迟疑:“你......你怎么了!”

    沈轻尘咽了咽口水,偏头看了一下肩膀受伤的位置,心下不妙,面色凝重,不会是......

    “没什么。”沈轻尘稍缓神色,将桌子上的木牌交到她手上,“这些都写好了,去挂了吧!而且......我有些饿了......”

    林霜儿接过后,听到沈轻尘说饿了,眼睛一亮:“你饿了,刚好我等一下带你们去吃斋饭,这的斋饭都是他们新鲜做的,虽然简单了点,可味道确是原汁原味的,让你们尝尝鲜。”

    沈轻尘有意无意地应着,让她过去。

    待她走了之后,沈轻尘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忍了一声闷哼的吃痛,随即她轻按一下肩膀,层次不齐的疤痕有些微肿胀,似是有淤血残留。

    雨水渐大,淅淅沥沥地打在瓦片和台阶上,风一吹,裹挟着水汽中的春寒而至,钻进人的皮层,只觉一股冷意入心。

    这段时间都是自己处理伤口,难免会有看不到的地方,灵脉温养好了,但后背有些地方连药都没有抹到,就连绑纱布她一个人也是勉勉强强,季暮雨看沈轻尘平时虽睡得多,但醒着时还是精神十足的,便以为她都好了。

    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迷迷糊糊的,沈轻尘也以为自己好了,没想到这春雨乍寒,又将这伤痛给刺激出来了。

    沈轻尘长叹一息,动作轻缓地坐回石凳上,恍惚之际,又一阵风刮起,摊开的书页被吹得呼呼声,稍顿一刻,风停,书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