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毓苏抬起脑袋,定眼望着他,道:“女儿不敢同阿娘置气。”

    顾敬文轻叹一气,回道:“你要体谅阿娘一些,这么多年。”

    话没说完,顾毓苏也明白后头是何意。前世,阿娘在顾清如寻回后,对她如何都看不上眼。今儿嫌弃她不够端庄大方,明儿嫌弃她不精女红书画。总之,她做什么都是不合规格的。接着便一定是心疼自己的亲生女儿,念叨着纵使是在清苦中长大,血脉里仍是清雅知礼。

    顾毓苏不怪顾敬文和顾夫人偏心,但她将二人看作亲生爹娘十余年载,每每听到这些话,还是会像细细密密的针尖扎在肉上,疼得呼吸都无法通畅。

    至于她的亲娘,顾毓苏曾去找过。那里早年是井,后来河道拓宽,那儿成了郢河的一部分。亲娘尸骨无存,她连恨都不敢,毕竟她占了这身份如此多的便利,哪来颜面憎恨任何人。

    这世上,她就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人人皆弃而远之。

    顾毓苏听罢,颔首:“女儿明白,阿爹不是有话要同女儿说么,是何事?”

    顾敬文稍显诧异觑她一眼,继而递给她一张帖子,道:“你看看这个。”

    帖子是压了金线的竹纸,一看便知是宫里的事物,顾毓苏细细看完内容。和她记忆中一样,慧贵妃为给幼女长安公主祈白日福,要请三位娴雅淑德的女子,陪长安公主庆满月酒宴。

    帖子里写的是顾府千金顾毓苏。

    前世,顾夫人也曾想她将机会让给顾清如,连如何替换的法子都想好了。她为了见到陆昭,一口回绝。那时,顾夫人只冷冷吐出两个字“果然”。

    果然什么呢?

    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阿爹想要我如何做?”顾毓苏直接问道。

    顾敬文略有些尴尬,昨日顾夫人和他说这事时,他有些犹豫。可一想到亲生女儿连贵主娘娘们都没拜见过,便松动了心思。

    “你也知,妹妹在菩萨跟前养了十余年,性气和善温柔,她对这些旁的事物也不在意,最是适合帮贵主积攒福气。你不是一直同阿爹说,宫里规矩大,待着十分拘束么?不如让妹妹代你去,你在府上也舒服自在些。”

    顾毓苏差些笑出声,她阿爹还记得维护她的那点脸面,没直接如上辈子那般直接,倒有些意外。她心下稍动,为难道:“可是,娘娘帖子上写的是女儿,这若是去的妹妹,娘娘怪罪下来?”

    听闻女儿口吻中的犹疑,顾敬文立即有了成算:“你这脸色这段时日不见血色,或许起了病气。晚些时候阿爹请大夫过来,为你开几副药调理调理。这几日,你便不要再出门了。”

    他煞有介事的口吻,直接宣判此事的结果。本就不是她的,是她占了顾清如的位置,抢了顾清如的姻缘。顾毓苏懒得再争,眼下,还有比这更要紧的事。

    顾毓苏勾唇,笑意难达眼底:“这些小事,女儿也能做好。待会女儿便去请仙芝堂的大夫好好脉,好好治一治。”

    顾敬文虽有些奇怪,但仍满意她当下的顺从懂事,便道:“也好,临江阁今日来了位江南名厨,你可去逛逛。”

    她身形一僵,微不可见的窒了呼吸:“女儿懂了。”

    扶桃在书房外等了一刻钟,见到顾毓苏出来,颇为担忧地紧跟着她往西苑走。顾毓苏瞧她欲言又止的紧张模样,笑道:“看我做什么?今日去临江阁带你吃点新鲜吃食。”

    两人轻车熟路从角门离府,马夫在外头已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