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林家大院,童心雨有些认不出这个地方了。在她小时候的记忆里,林家大院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宅子,有很多房子,有很多回廊,有假山,有石板路……可是,眼前的林家大院,正如它的名字一般,被拥抱在一片郁郁葱葱之中。

    不论是林宅外面,还是林宅里面,突然间多出来了好多树木,而且都是清一色的参天大树。大树紧紧环绕着林家,将林家保护在它们的绿荫之下,让林家大院多了一份威严,也多了一份神秘。一进大门,一颗梧桐出现在了童心雨眼前,之所以引人注意,是因为它的伟岸,它的茁壮,还有它的庞然。它高高立在林家大院里,傲视着所有伙伴。它的林荫庇护着整个院子,似乎仅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护这个院子周全。

    “你对它还有印象吗?”见童心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大树,林丞笑了一下问道。

    童心雨转过头看向林丞,摇了摇头,她的记忆里的确没有这么一颗大树。

    “它是这院子里唯一一棵土生土长的树。”林丞轻声道来:“崇玉的病怕花粉,所以我一住进来的时候就把院子里所有的草木都除掉了,可是它却偷偷活了下来,而且还越长越快,一不留神,就从一颗小苗子长成了参天大树……”听到这,童心雨这才记起来,原来,这就是那颗她与林海玉、林岱玉经常玩耍的小独苗。那时候,它还很小,也很弱,他们总是摇着它玩,把它的枝丫和叶子摘下来扔的到处都是,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它才一直都没有能快快长大,现在,它脱离他们的魔掌了,还不疯长起来了……想到这,童心雨笑了,只听林丞接着道:“等我发现它长得太大的时候,家里所有的人都反对我除掉它,而且它也一直没开花……呵呵,它真的成了一颗铁树,而且崇玉也没有因为它而犯病,所以我又从其它地方挪来了很多这样的树。”

    “这样说来,它可真是功不可没呀!”童心雨心中暗道。

    林丞则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接着道:“自从得上这个病,崇玉就变得越来越孤僻了。我们到上海以后,他就一直住在后院里,自己不肯出来,也不允许别人随便进去。所以,你虽然经常来我们家玩,可能也没听说过崇玉的事情。这几年,崇玉的病犯得越发频繁了,我求尽了上海的名医,却也都收效甚微,所以孩子,伯父请你来,也只是在尽人事,你不要有太多的顾虑。我只是想,把我能为崇玉做的事情都做了,这样,如果到那一天,我对自己、对崇玉的娘也有所交代,我也就不遗憾什么了……”说到后面,林丞不可自控伤感了起来,他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的门匾,童心雨也跟着望去,“飞榭园”三个字映入眼前。

    “好美的名字!”童心雨在心中道:“只是为什么,会透着那么一些伤感!”

    可能是因为不想孩子看到自己的伤感与颓废,林丞在飞榭园外停留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一贯的坦率与自然,然后这才推开院门,邀请童心雨一起进去。

    “这是一个没有桃花的世外桃源!”踏入飞榭园,看着眼前的景色,童心雨心中不由感叹道。的确,于其说眼前的是一个院子,倒不如说这是一个植物博览会。院子里,被各色树木给填满了。有张牙舞爪的刺槐,也有安静典雅的垂柳;有稳如磐石的梧桐,也有好高骛远的白杨;有生生不息的万年青,也有短暂绚丽的灌木……世界之大,都被浓缩在了了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而院子正中央的人工湖里,又是另一片风景。灰色的小鲫鱼在水草间自由地游来游去,水草则随着水流悠闲地伸展着腰肢,向人们随时变换着风情,时而优雅,时而淘气,让观赏到他们的人,也不由得心境开朗了起来。

    “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该是幸福!”童心雨心道,却听林丞小心嘱咐道:“小雨,崇玉自小与世隔绝,所以他不善与人交流。所以,过会儿,他要是有什么失礼之处……”说到后面,林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童心雨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急忙回道:“伯父,您放心,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谢谢!”听到童心雨的回答,林丞由衷感谢道。只是他不知道,面对这位新大夫,他的儿子又会是有什么样的态度。这几年,对于寻医问药这件事情,林崇玉从内心里是排斥的。开始,他只是不高兴,后来,他拒绝服用大夫给开的药,现在,他甚至拒绝大夫走进他的院子。但是看着他日渐衰弱,身为父亲的林丞无法坐视不理,所以虽然明明知道林崇玉不会欢迎这位新大夫,他还是要厚着脸皮去求童硕,求他让童心雨来给自己的孩子治病。

    穿过湖上的小桥,经过一段幽静的长廊,一间精致的小屋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小屋的门窗是开着的,所以,童心雨很容易就看到了她要见的人。此时此刻,林崇玉正坐在靠窗户的书桌前专心致志地读着书。远远看去,他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一样的年轻,一样的好学,一样穿着当下流行的白色衬衣,一样理着精神的短发,而他那如刀刻一般精致俊秀的脸庞,随时会俘获一批颜控妹子的心……如果,非得要找出一些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稍微清瘦了一些,他的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些。可是,这些也遮盖不住他的风采。

    “他是我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好看的人!”童心雨有些犯花痴了。而林丞,也在窗外停了下来,他没有忍心去打破这刻安静,对他而言,儿子片刻的安静都是一笔财富,都值得他散尽家财去争取。

    只是,这刻安静很快就过去了,林崇玉很快发现了他们的闯入,他扔下了手中的书,起身离开。林丞则忙带着童心雨走了进去。

    “崇玉,她是小雨,我跟你说过的……”进屋之后,林丞急忙对自己的儿子道。可是,他的儿子显得相当不耐烦。

    “爹,我跟您说过,我不需要什么大夫。”林崇玉看向父亲的眼神如他的脸色一般冰冷苍白,他看都不看童心雨一眼,可是他的怒气已经传到童心雨这里来了。

    “她……她不是普通的大夫,她……她留过洋,学过西方医学,她……”林丞不想放弃。

    “爹,咱不折腾了,行吗?就这样了,行吗?我认命了,行吗……”

    “我不认命!”刚才还温和小心的林丞瞬间急了起来,他大声打断自己的儿子:“我不认命!你是我的儿子,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我都要去尝试!所以,就算是为了爹,求你也不要放弃!不要让爹这个白发人去送你这个黑发人,不要让爹带着满肚子的遗憾去见你娘……算爹求你了!让爹把能为你做的都做了,好吗?”说到这,一行浊泪从林丞眼中流了出来。

    看到父亲的泪水,林崇玉又一次投降了,他没再说什么,认命地将自己的手臂放在了桌子上。林丞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对童心雨说了一句“拜托了”就退了出去。

    待林丞退出房间,林崇玉收起了手臂,他这才正眼看了看这个闯入自己生活的人。而童心雨,也正在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两个人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博弈,一场谁都不肯认输的博弈。

    “我之所以让你留下来,是不想再让我爹伤心。要是你感觉无能为力,也不必勉强。”林崇玉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他看向窗外无所谓地道:“你要是不想让人太讨厌,就配合我演一阶段的戏,曲终人散之时,你依旧能得到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