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上被笼罩一个淡黄色的灯罩,满室生晕,冰凉的昏暗一下被光明驱逐开去。

    盛如意也得以窥见拉她进来这人的真容。

    此人头束一个暗金色的发冠,冠的正面镶嵌的着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其余青丝一样的发披在身后,黑色的丝璎垂着,幽暗的眼尾噙着一抹不善的笑意。

    他生得极清朗阳光,腰间的玉带处还扣着一只威严的龙头,黑衣上的暗纹则是四爪金龙,彰显着他的身份——六皇子,也就是临安亲王风显。

    风显是武将,如今正正坐着,不善地前倾身子,看向底下的盛如意,声音微勾:“恩?本王问你话。”

    盛如意听出他声音里的揶揄,回答道:“臣女乃宣平侯第五女。”

    她适才被拉进室内,如今转瞬时间,面对着拉自己进来的罪魁祸首,便已经整理好心情,没露出一点儿慌乱。

    莺儿被风显的带刀侍卫拿刀抵着脖子,守在墙角,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风显摸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含笑看着盛如意,发现她的心绪仍然幽暗宁静之后,笑意微收,故意道:“盛如意,上次一叙,你还是本王的皇嫂,如今不到一年,你见了本王,便只能以臣女自称。”

    话锋紧接着一转:“不知今日的你,是否曾后悔当初帮着本王那皇兄,对付本王。”

    他的声音蓦然压得很低,如同山雨欲来风满楼,空气里都充斥着兵戈的味道,刮得人嗓子生疼。

    盛如意在旋涡中心,却没有惶恐之感:“在其位,谋其职,臣女上次仅仅是只言片语,算不上什么。”

    风显蓦地走到盛如意跟前,故意怒道:“只是只言片语?你破坏了本王执掌兵权的计划!”

    一年前,南越边境传来异报,南越的兵匪们屡次侵扰边关,风显本请求带兵征讨南越,如果这次带兵成功,他将会成为成年皇子中第一个有实在军功者。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极好的机会,他的威望、权力、形象都会得到大大提高。可是,当时在皇家家宴之中,风璟身体太差并未出场,盛如意却道:“今年年节正逢大旱,久旱必有蝗灾,如蝗灾忽起,则国内必有饥荒,届时我们的钱粮都将补给国内百姓,免生民变。”

    “这种内忧之际,实在不宜兴兵,否则我们的钱粮一定会左支右绌,难以为继。臣媳斗胆建议,暂缓攻打南越。”

    蝗灾,是一个令任何皇帝听到都会心颤的名字。比起南越的侵扰,蝗灾可怕得多。

    皇帝第二日便召集大司农来商议,也是那一日,大司农递上了被层层上报的蝗祸的折子。

    攻打南越的计划被暂时搁置,风显也因此蛰伏下来。那一次,还唤起了皇帝对太子风璟的爱护,皇帝叹息昔日风璟才华横溢,能为他分忧,哪怕风璟出了事,他的侧妃也一样能为国解危。

    风显想到之前种种,笑意阴凉下来,低头看着盛如意,笑得阴森森:“若非是你,本王的图谋又怎么会搁置这么久,你说,本王该怎么报复你?”

    他假装将手按在盛如意左肩上,发现手里的肩膀瘦削得惊人,就像一只易碎的蝴蝶,有惊人的脆弱。

    与这种脆弱相对的,是盛如意面上的平静。

    风显奇道:“你还不怕?本王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本王和你同处一室,你知道,这世间的流言蜚语,对本王宽容,对你可不一定。”

    他仔细盯着盛如意的脸,几乎是称得上专注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