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九年春,太宰先生离开了,芥川状态很不好,在一次次不停歇的高强度的工作后病了一场,被众人催着休息,去往海外的票放在了桌上,想来是首领默许的。

    在跨过这海洋时,早年病痛又烧得他全身发热,刚落地进酒店,一阵头晕袭来。

    醒来的时候,陌生人坐在飘窗藤椅上,侧脸有一瞬看上去像那个人,芥川晃了神。

    聊天间知道对方姓张,来这边探亲,呆几天就回去。和他住同一层,他昏倒时就在旁边,于是帮着酒店工作人员扶他进了房间,工作人员以为两人是朋友,让他来看望。

    张是混血,懂当地语言,更重要的是,他不关心他是谁,也不刨根究底,除问了一句他病中喊的“太宰先生是谁”。

    自然,芥川龙之介没有说,张也没有提起同一个话题。

    卧病在床几日,张每日都会来露个面,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他,锈得精致的布艺手鞠,两个巴掌大小的国际象棋,五彩斑斓的套娃……到他好些时,两人一起出门,在街头散步。

    张带着他逛了圈繁华地带,大买特买,当他以为张是富家公子哥儿时,张带着这些东西穿过挂满衣服的巷子,到了当地人称的筒子楼。

    院中的小孩们看到他高兴的不得了,张给他们发礼物和玩具,又和他们一起玩,还拉上芥川同他们踢球,踢毽子,到了黄昏才走。

    吃晚饭时,芥川才知那是一家孤儿院,张一直在捐款,每年探亲时都会来。

    他随口问探什么亲,谁料张说扫墓。芥川记起自己病魔缠身,还不知能活多久,又想到了太宰先生。

    张看着他笑道:“如果能让你不这么痛苦就好了。”

    张说这话时很平和,直视着他的眼睛,在那一刻,芥川捕捉到了那般意思。

    想着是否能暂时平息将整个肺部烧得痛苦不堪的心情,于是他问张可以吗,张说他不介意。

    醒来后是第二天早晨,他蜷在床上,起身看到下方车水马龙。远离熟悉的海风,心情似乎没那么苦闷了。

    张叫了早餐上楼,问他有没有不适。对方像是习惯了做这样的事,并未向他索求而是一昧给予,以他的快意为准,这反让芥川凭生出些微过意不去。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他问自己。

    “……爱多憎生,爱的诞生伴随憎恨。”张说:“不用介意,做这样的事是为我自己。你有感觉好些的话,自然更好。”

    张的话意味不明,说这些话时,他的目光不知盯着何处。芥川不禁多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些什么。

    那边有催促他回去的意思,当日他就和张道了别,踏上回程的路,做回那个港口黑手党的走狗,投身于黑夜之中。

    这是两年前的事了,除了名字,芥川并不清楚张的其他信息,也没想过会再见,否认见过是不希望张和港口黑手党扯上关系……

    万千思绪转过芥川的脑袋,见张朝广津柳浪点头致意,唤了一声:“广津先生。”

    抬起头后,他脸上带着笑容,有些无奈。

    在同一个地方遇见,不太像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