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中一片静彻,自然不会有什么回应。

    可皇贵太妃还是眉眼弯弯的样子。恢弘帝陵中,诸般陪葬安然陈列,四周无声,全无人息,寂静得让人忍不住就慢了心跳,尹南烟却目光平和,独自一人站在石门外,不曾有半分畏缩。

    心之所安,何须惧怕?

    皇贵太妃垂目凝视。

    只见石门正中有一凹槽,内嵌硕大莹润的玉珠一颗,左半为白,右半为黑,而白中恰好带着一点黑,黑中也恰好含了一点白,竟天然生成了阴阳相合的太极图。

    尹南烟伸出手,对着玉珠用力按下。

    顺着她施加的力道,玉珠突然又向内下陷了几分,与此同时门后机括转动,齿轮卡和,重逾千斤的石门缓缓上移,一寸一寸,就这样现出了门后的墓室。

    封闭数月的先帝灵宫再次开启。

    皇贵太妃呼吸轻浅。

    仿佛转瞬,仿佛一生,尹南烟眼睫微颤,终于提起脚步向前,每一步落下都像是她此刻的心跳,脚踏实地般平稳,不多跳一下,也不肯稍慢一点,似乎要与谁的生命渐趋重叠。

    时人丧葬讲究“事死如事生”,尤其帝王陵寝更要建造得精巧绝伦,墓室内诸般宝器错落,许多是先帝在时惯用的物件。天顶壁上更是镶有二十八颗硕大夜明珠,既合星宿之数,也为先帝驱散了一室幽暗。

    这里面,哪怕随手挑一样出来,也是价值连城,可抵万金。

    皇贵太妃对此却全无兴趣。

    由始至终,她的目光只落在正中的棺椁上,不曾移开分毫。

    距离愈近,尹南烟眸中光彩也愈加明媚,目光如盈漾了湖上涟漪,波纹渐次散开,又如历历晨星,竟比天顶明珠更为耀眼。

    一步,两步,三步……

    终于走到方寸之间,与棺椁不过咫尺之遥。

    皇贵太妃的唇角弯如弦月。

    她的手臂抬起,衣袖就自然滑落,露出了玉白的右手,指尖穿过墓室里寂冷的空气,与棺椁牢牢相贴。

    “……可算找到您了。”

    那一瞬,尹南烟就这么含笑开口,神情里甚至带了点得意:“躲了这几个月,以为藏在这里阿南就拿您没办法了吗?”

    皇贵太妃万分自得地昂·起了头。

    “君上,偷懒哪里是这么好偷的呢?”

    ——懿贵妃曾得意洋洋地自诩,世间道理,她学得最通透的就是“随遇而安”四字。所以有些时候,若自己都觉得自己熬不住了,她也不会特意再去熬着。何苦来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