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燕今天白天就被打了。

    她想不明白,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与她隔着两排座位的胖男孩会突然跑过来打她。

    老师很快将胖男孩拉开,舒燕被揪了几下头发、挨了几个拳头,没受多重的伤,但是她面对胖男孩狰狞的脸时,突然明白——

    她和他们是一样的。

    她和他们在法律上拥有一样的身份。

    舒燕半个月前第一次见到了写着她名字的残疾证,但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那意味着什么。

    放学后,舒燕被爸爸接回家,爸爸根本没有发现舒燕今天挨打了。

    回家路上,爸爸还在抱怨特殊教育学校不通人情,“这么近的路,非得让家长亲自来接!”

    “傻子要人接也就算了,老师明明知道你不傻!”

    舒燕脑中一片混乱,爸妈知道她不傻、老师也知道她不傻,那她为什么要每天去和一群傻子在一起?

    回到家里,三个月大的弟弟在哭,弟弟每时每刻都在哭,舒燕极少见到弟弟不哭的样子。

    弟弟出生后的每个夜里,舒燕的梦中都是弟弟的哭声。

    空气中的屎尿味混合着奶味,变得更加恶心。但是爸爸妈妈都禁止舒燕开窗通风,担心会冻着弟弟。

    这一天没什么特别的,除了舒燕白天被打,但她其实已经不疼了。

    然而舒燕心中涌出一个强烈的念头——她要离开这里,她要离开这个家。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天没什么特别的。

    年仅七岁的舒燕清晰地意识到,如果她不离开这里,这样普通的一天将会无尽的重复在她将来的人生中。

    从七岁到八岁、到九岁、到十岁……

    舒燕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在晚饭后爸爸出门大牌、妈妈给弟弟洗澡时,自己打开门离开了家。

    她不知道去哪里,她只想离家越远越好。

    天黑了、下雪了,舒燕都不害怕。

    没有什么比她之前的生活更可怕。

    没有什么比她永远也没有希望逃离那样的生活更可怕。

    舒燕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周围陌生的景色她早已不认识了。她又冷又饿,蜷缩在一栋居民楼的走廊里避风,不小心睡过去了,然后又被野猫的叫声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