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有惑,你教我可好啊?小妹”那声音里没有胆怯也没有扭捏,听起来更没有上位者的命令感,就好象山间的溪涧发出的叮咚之声,自然清脆。

    少年天真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和别的孩童不一样的坚定。

    晨间的日光洒在潺潺的溪涧之上,洋洋洒洒,庸庸懒懒。木桌椅被搬到了石子上好不恣意。

    那个被唤作小妹的女孩子瘦削稚嫩,面容深邃不失雅致。她还带着孩童般的纯真,裤脚和袖口都被卷了起来,露出了柔嫩的胳膊和脚踝,她踩着木屐在石子上走着,把放置好了的几张小椅子堆到了一起。动作娴熟敏捷,看起来经常干这些事情。

    一位看起来十分老实的青年默不作声地搬好了桌子,神情肃穆,仿佛不怎么会笑。他会默默地看着那个小女孩,要是她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这个青年定是第一个发现的。

    这样看起来,师兄弟们应该都已经上好了课,剩下的时间便可以自行和学习。搬好桌子,青年也离开了溪涧。

    女孩子听到少年真诚的请求,点了点头答道:“好啊。”

    新来的师弟虽然年纪比这个女娃娃要略长几岁,但是对于墨家的学派知识却没有女孩来得多。她答应得十分干脆,既然师父说了要好好携带这位师弟,作为师兄师姐自然是责无旁贷。

    这是墨家经常会有的溪边教学。

    墨子喜欢自然喜欢节俭喜欢从万物中寻找到客观规律,所以时常将课堂移到这溪边。弟子们也更容易领悟到墨家的天志精髓。课堂结束之后,都会由年纪最小的弟子们来整理课桌椅。

    因为女孩个子还算小,所以她负责椅子而年长的师兄则会将讲桌和课桌都搬回去。

    “你想知道什么?”女孩问道。

    “想知道墨子说‘习大禹刻苦俭朴的精神,复殷人之传统’,那用何来奖赏功勋?儒家崇尚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这也是较为普遍的做法。若是庸人才人都相同,那便无人可用矣。”

    少年面容俊秀,气质无双,一双明朗的眼眸十分有神。他看着女孩也是很是认真。他心中有困惑,百思不得其解。在那些学识之中,他需要汲取对他有用的东西,这样才担得起自己肩膀上的重担。

    女孩细细地思考着少年的话。她从小就长在墨子的身边,懂事起便通读墨家所有的书籍,她天资聪慧,一点就透。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墨家的学说,虽然也接触各家学派,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心中对墨子的权威深信不疑。

    少年这样的问话没有难倒她,她将墨子曾经教育众弟子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少年。“首先要做的是兼爱,其次便是非攻,非攻之后便无战争。无战争的安宁之处又何须功勋来显示才能。”

    “如今世道,非攻岂非任人宰割?”少年看着巍峨的大山和溪涧若有所思。

    “所以墨子教我们防城之术啊。”女孩回答道:“不主动攻击他人又能保全自己。”

    少年没有再说什么。

    秦国太老了,老得都要失去所有的生命力了。老秦人能自己站起来吗?靠着对别人无差别的爱,能够和中原那虎狼般的铁骑抗衡吗?

    少年不敢想。

    “小妹,我快要走了。这个留给你,可要记得来寻我。”少年怜爱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将一枚通透的黑玉饼放进了女孩的手里。

    这是他从小就携带的一块半玉,上面刻有秦国皇室的记号。因为携带了多年,这块玉和他有了一种莫名的连结。他没有什么能给她的,那就这块半玉吧。

    往后相见,可要记得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