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辞原本以为那冗长且漆黑的木棺早已带走她所有还能回想起的前尘往事,她以为人只要死一次就不再眷恋上一世那惨到极点的悲痛,她以为只要闭口不言就真的能忘掉那些时时入梦的旧人,可事实证明不是,兰督的每一草一木都曾留下过她的脚印,包括压在陈年记忆里的那个人。

    那个人,她曾不要命的护过、爱过、信过。

    到头来,惹了一身洗不掉的血腥~!

    “想什么呢?”杀驭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漫不经心的说:“我若是走错了你必定会提醒,既然你不吭声那就是没走错,这个问题值得你想这么半天?”

    兰辞一愣:“你现在是在敲我的脑袋?”

    杀驭失笑:“怎么,敲不得?”

    “我不是你丫头,更不是娇媚!”她摸了摸自己脑袋,痒的慌,道:“我不是在想这个,就是突然……想起一些别的事。”

    杀驭颇感意外,问:“想起什么了?说来听听。”

    他脚步未停,继续在前走,兰辞依旧被他紧紧牵在身边。

    早些年间,凌兮也会偶尔问一些陈年旧事,但兰辞总说半点都不记得,她像是潇洒的一下子甩掉了身上背负的所有包袱,可只有自己知道没有。

    她记得兰海煜,记得韦烟沁,记得那场大乱,那场火海,甚至,那简陋小小木棺。

    所谓忘记,到头来都在自欺欺人。

    半晌过后,兰辞终是道:“无足轻重的小事,没什么值得说出来的。”

    她已经过惯了那种将无数的秘密承压于自己心底,她从不愿张口寻求旁人一星半点的分担,她再也不是二十年前那个骄傲任性的公主了,连喜欢一个人都搞的举国上下人尽皆知。

    可是封闭一颗心好玩吗?不好玩,那是一种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信任消失殆尽的体现,即便是对眼前这个人。

    眼前这个病秧子,即便是在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陡坡里,他依旧走的稳稳当当,每一步都落回实处,连半点的踉跄都没有,就好像是闭着眼都能勾勒脚底这每一寸土地,甚至比兰辞还要清楚。美名其曰她是个指路的,可事实上,她所有的脚步都被杀驭带着走。

    兰辞来自于坟墓,可杀驭呢,他又来自于哪里?

    无来处,无归处,闲散于世,这长长的一生他又在寻找什么呢?

    兰辞想的深了些,脚步开始错乱,坑坑洼洼的陡坡路差点扭到脚腕。杀驭像是身后长了一双眼睛,突然出声提醒:“走夜路就好好走,别跑神,你东倒西歪的在后面扭,我走着也吃力。”

    兰辞闻言停了脚,说:“后面的路很好走,没有这么陡的坡了。”

    杀驭回过头看她,所以呢?

    “所以,你要这么牵着我到什么时候?”兰辞皱眉,从杀驭手心抽走了自己的手。

    杀驭一愣,不动声色的用拇指轻轻划过手心残留的余热,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人生极为珍贵。

    这种错失,他经历过很多次,很多次依旧没能习惯。